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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ily Archives: 4月 21, 2010

转载:柴春芽:向死而生


唯色:作家、记者柴春芽在玉树地震灾区采访,原本为《中国新闻周刊》写的这篇文章,却未能发表……是的,他真实地讲述 了僧侣与藏人百姓的故事。

比如:“当天12时许,九百僧人抵达灾区。在扎西科赛马场附近,僧人们从废墟中挖出七百多人。这些在睡梦中承受 了灾难的人们被僧人用毯子或布匹包裹着,一个个送往扎西科赛马场。六百多人虽然大多负伤,但却幸免于难。”“山谷对面的山坡上,来自一百多个寺院分属藏传 佛教四大教派——宁玛巴、萨迦巴、噶举巴和格鲁巴——的七千僧侣,身着绛红色的袈裟,齐声诵念四臂观音心咒、菩萨心经和普贤行愿品。而在火葬场上方的山坡 上,结古寺的丹巴仁波切带领七位僧侣举行大日如来火供仪轨。此前曾因举行大日如来曼陀罗而保存的坛城沙,不断被僧人撒向烈火浓烟。”

感谢 他把文章发给我,也请诸位转载、传扬。不然“对僧人太不公平了……媒体也一再忽视藏人的真实感受,政府他们一再美化自己……”

David: 转帖自唯色的博客

向死而生

文 /柴春芽

有些在母胎中死去,
有些在出生时,
还有些刚能爬,
有的则只学会走,
有 的在成年时……
所有生命,
一一离去,
如同掉落地面的果实。

——乔答摩•悉达多

虽然大地如此惊颤,但却比不上丈夫临终前向她投去的最后一瞥。二十七岁的拉毛措深知这一点。她枯坐在废墟上,感觉到心中有个愈 来愈响亮的声音一遍遍对她说:

“去死吧,拉毛措,去死吧,陪你最爱的男人一同去死吧。”

她听从这个声音的召唤,捱过了沼 泽般的两天两夜。在幻念频叠一如电影蒙太奇般一一闪过的古怪画面里,她觉得自己正在一步步走向黑暗无边的深渊。这个因其剧烈的创痛从而终将留存在她生命中 的早晨,她最能记取的,不是訇然坍塌的屋舍,也不是遍地流布的哭喊,而是丈夫最后的眼神。那哀怨的眼神分明在向她求救。她隐约记得自己曾经轻轻扒去他脸上 厚厚的尘土,一边啜泣,一边掀动压住他整个身躯的椽檩和土坯。

她的力量像水一样从身体里流失。

“要是当时我知道没有人能 帮助我的话,我肯定不会离开他,”在4月18日上午的火葬场上,拉毛措穿过诵念经咒为一千七百多个亡灵举行超度法事的僧群,扑倒在赤巴仁波切的脚下,哽咽 着如此说道。

仁波切,意为“人中之宝”,藏传佛教中用于对高僧大德及转世喇嘛的尊称。

但在4月14日那个突如其来的早 晨,她把希望寄托在了别人身上,殊不知,幸免于难的左邻右舍正和她一样,强忍着巨大的悲痛,奋不顾身地抢救自己的亲人。

地震发生时,赤巴 仁波切正在深圳。当他获悉玉树藏族自治州发生地震时,迅速电话命令格鲁巴寺院——色须寺——二十岁以上的僧人九百多名乘坐五十辆卡车从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 州石渠县赶往玉树藏族自治州州府所在地——结古镇。当天12时许,九百僧人抵达灾区。在扎西科赛马场附近,僧人们从废墟中挖出七百多人。这些在睡梦中承受 了灾难的人们被僧人用毯子或布匹包裹着,一个个送往扎西科赛马场。六百多人虽然大多负伤,但却幸免于难。

赤巴仁波切当天乘飞机抵达西宁, 未做休息,即刻乘车赶往玉树。一路上,他看到来自祖国各地的救援队伍,常常感动得热泪盈潸。

4月16日晚上,赤巴仁波切来到扎西科赛马 场。他看到四百多具尸体摆放在风吹就凉的地面上。赤巴仁波切当即加入到为亡灵念经超度的僧众当中。

不断有尸体送来。

等到 次日救援结束时,赤巴仁波切的面前摆放了一千多具尸体。

“我们的僧人要是再早一点的话,”赤巴仁波切说。“兴许可以救活这个女人的丈 夫。”

那天早晨,当拉毛措爬过废墟,返回丈夫身边时,她看见他死了。

“噢,仁波切,”拉毛措紧紧抱着赤巴仁波切的腿,泣 不成声地说。“是我杀了我丈夫呀……”

赤巴仁波切为她摩顶加持,接着温言宽慰:

“人生在世,谁能不经历死亡呢?作为一个 藏民,你应该知道,死亡只是一道生命的门槛,跨过这道门槛,还有更加漫长的道路需要你去行走。别忘了我们藏族的一句谚语——每个人都会死,但没有人真的 死。如果你觉得这一千多名比丘和四十多位仁波切对你丈夫的亡灵所做的超度法事还不够的话,那你最好还是回家去吧,孩子,回到家里,不管你是住在废墟上还是 帐篷里,为你的丈夫多多念一念六字真言,这比沉浸在悲痛中无所事事怨天尤人更有好处。”

就在当天,许多人听从了仁波切的劝告,回到自己暂 住的帐篷,为亡灵燃起了酥油灯。尽其可能,他们在为生存奔忙的同时——在这个交通拥堵人心惶然的县城里,寻找水和粮食将会花去人们太多的时间——总会和亲 人聚族而居,一遍遍念诵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从死亡发生的那一刻起,六字真言就不断地从人们焦灼的唇齿间滑落。

念诵六字真言的,最先 是结古寺的僧人。他们是第一批看见尸体的人。

萨迦巴寺院——结古寺——建筑于濒临扎曲河的山坡之上。

4月14日凌晨7时 许,依照长年惯例,僧人们汇集于经堂大殿,将要开始一天的课诵。

地震发生了。

结古寺的550名僧人分成四组,奔赴县城的 各个受灾区。

五明佛学院管家将永多吉带领一百多名僧人,赶到县城中心。

结古寺宾馆的五层大楼跨塌成一堆钢筋水泥的垃圾。

僧 人们急忙用手刨挖。

当第一具尸体从水泥的碎块中暴露出血肉模糊的面容时,僧人们不约而同地念诵一声:唵嘛呢叭咪吽。随即,结古寺的天葬师 仁青以极其熟练的手法,将尸体捆扎成跌跏之姿。这种姿势,也就是人在母胎中十月生长时的婴儿之姿。

按照藏族风俗,人以婴儿之姿赤裸而来, 也必将以婴儿之姿赤裸而去。

另外两名僧人抬着尸体,向着结古寺走去。

事后,据江永多吉介绍,结古寺的僧人在4月14日抢 险十多个小时,救出六人,只有一位失明的老人活了下来。

当天午后,陆续有消息传来,说某某僧人的家人遇难,亟需抢救,但是,没有一个僧人 离开结古寺宾馆的抢险现场。在其他受灾区,同样也没有一个僧人离开。

“作为一名僧人,我们不应该存有分别念,”将永多吉说。“一切有情众 生,都是我们的父母,我们为他们而活。对于一个僧人而言,只顾自己或者自己的亲友,这是一种染著了自私的堕落。我们因为一切有情众生的痛苦而痛苦,我们也 因一切有情众生的幸福而幸福。”

此生迅速消逝,
仿若枝条在水中书写。

——乔答摩•悉 达多

雾霭混合着发自庞大废墟的尘埃,几乎遮蔽了这座海拔4000米的高原之城。

在晨阳普照 之前,很多藏民,从结古镇以及周边的乡村早早起身,将亲友的遗体运送到西山下的天葬台。

天葬台上,风摇便动的经幡招引了七八只凌空而来的 秃鹫敛翅而眠。而在对面遥遥相望的东山下,结古寺的僧人正将一具具罹难者的遗体抬上卡车。

“他们活着时,曾经尊严地活着,”玉树州职业技 术学校的青年教师尼玛将才如是说。“他们死了时,确实也以尊严的方式死去了。”

尼玛将才的意思是,几乎所有罹难者的遗体都获得了必要的尊 重。不管是在结古寺,还是在扎西科赛马场,僧人昼夜不停地燃放酥油灯,伴以毫不间断的经忏法事。

罹难者的亲属因而倍感欣慰。

随 着阳光的利剑刺穿尚未落地的尘埃,一卡车接着一卡车的尸体运送到天葬台下专门用于火葬的山谷。上千名僧人或抬或抱,将一具具尸体置放在山谷里早已堆好的木 柴和汽车废弃轮胎上。

一桶桶酥油泼上尸体。

结古寺二十八岁的丹巴仁波切手持火把,点燃了葬礼之火。

殷红 的火焰和漆黑的浓烟蒸腾而起,接着便扶摇直上。

天葬台上的秃鹫舒展双翼,冲入愈升愈高的浓烟,直至千米湛蓝的高空翩然而舞。

山 谷对面的山坡上,来自一百多个寺院分属藏传佛教四大教派——宁玛巴、萨迦巴、噶举巴和格鲁巴——的七千僧侣,身着绛红色的袈裟,齐声诵念四臂观音心咒、菩 萨心经和普贤行愿品。而在火葬场上方的山坡上,结古寺的丹巴仁波切带领七位僧侣举行大日如来火供仪轨。此前曾因举行大日如来曼陀罗而保存的坛城沙,不断被 僧人撒向烈火浓烟。

坛城,亦即曼陀罗,也就是吉祥佛国。在举行某些曼陀罗法事时,僧人会用彩沙绘制出一幅精美的曼陀罗,法事完毕,曼陀罗 当即销毁,而彩沙会被保存起来,因其无比珍贵,并且具有殊胜的加持力。

死者亲属默然而立,双手合十。

来自西杭村的农民格 嘎,怀抱羊皮包裹的女儿遗体,跪在僧侣前面。

他的女儿才定琼措,只有五岁。

地震过后,格嘎怀抱女儿的遗体,辗转于各个寺 院,请求每一位能够遇见的仁波切对他唯一的女儿予以超度。

“在她活着的时候,我爱她,但我总觉得爱她爱得不够,”格嘎说。“在她死了以 后,我仍然爱她,可我依旧觉得,爱她爱得不够。”

本来,格嘎希望自己的女儿才定琼措能够得以天葬。

“这样一来,她就可以 把自己的肉体施舍给秃鹫了,”格嘎说。“对于一个五岁大的孩子来说,死亡突然降临,她能够施舍给世间,也就只有她的肉体了,除此之外,她一无所有。这是她 第一次行善,也是最后一次。”

当他请示秋鹰仁波切时,这位来自扎多县帮爱寺——一座噶举巴寺院——的仁波切对他开示说,十岁以下的孩子最 好水葬。

“他们最好的归宿是水,”秋鹰仁波切说。“因为他们脱离母亲的羊水时间并不长久。”

藏民族对于生命以及死亡现象 的研究,已有一千两百多年的历史。按照藏人的观点,生命是个奇迹,同时,它也包含着蛛网般繁复缜严的秘密。善待生命,并不仅仅是在一个人活着的时候,在他 (她)死后,同样需要善待,因为死亡的,只是肉体,除了肉体,一个生命还有别的组成部分。

当代西藏一位伟大的仁波切曾经这样阐释过生命的 秘密:当临终的实际开始时,我们人类会经历八个阶段;头四个阶段关系到四种元素的瓦解,最后四个阶段则关系到意识消融至心识的最深层,也就是澄明心。

第 一阶段:地元素退化,消融至水元素。身体的坚硬面,比如骨骼,再也无法做为意识的基础或乘骑物,它坚实面向的能力消融至或转入身体的流质,比如血液或粘 液。

第二阶段:水元素退化,消融至火元素,也就是让我们身体保持温暖,这时,火元素做为意识基础的能力增强。我们不再感受到快乐或痛苦, 甚至连中立感都没有,一切与感觉及心理意识相关的都停止了。口、舌、及喉因为没有唾液和齿渣而干燥。其他的液体,如尿液、血、再生液及汗水全部都干了。我 们再也听不到声音,而耳朵里通常听到的“唔”声也终止了。心中所见就象阵阵轻烟。

第三阶段:火元素退化,消融至风元素,也就是气或能量的 流动,这些气或能量的流动引导各种身体的作用,如呼吸、打嗝、吐口水、说话、吞咽、弯曲关节、伸直及收缩四肢、张嘴闭嘴、开合眼睑、消化、排尿、排便、月 经、射精等。身体的温度减退,结果是无法消化食物。如果一生很少行善,身体的温度会先从头顶集中往下到心脏,上半身先变冷;但如果一生主要都在行善,那么 身体的温暖会从脚掌开始向上到心脏,下半身会先变冷。嗅觉停止。不再注意周围亲友的的活动和愿望,甚至不记得他们的名字。会感到呼吸困难,呼出的气变得愈 来愈长,吸入的气愈来愈短;喉咙发出嘎嘎声及气喘声。心中所见就象萤火虫,也许在烟当中,或者象锅底煤垢的火花。

第四阶段:比较粗糙的风 元素退化,消融入意识。舌头变得厚而短,舌根转成带有青色。不再感觉身体的触感,也不再有身体的行动。鼻中的呼吸停止,但比较微细的呼吸仍然存在,因此, 鼻内的呼吸停止并不表示死亡过程的完结。心中所见是油灯或蜡烛的火焰,或是像油灯或蜡烛上方闪烁的火光。开始时灯光闪烁,就象油灯或蜡烛将要烧尽。然后当 精神作用所乘骑的气开始瓦解,火焰的显现会渐趋稳定。

一个没有你的明天,
无疑将会很快到来。

—— 乔答摩•悉达多

地水火风,这四大元素,不仅构成了生命,而且还构成了整个大自然。这就要求人们,不仅要尊重由地水火风 这四大元素构成的一切有情众生,而且还要求人们必须尊重大自然。从本质而言,一切生命,与大自然是一体的。正是这种哲学观,养成了藏人与大自然和谐相处的 习性与风俗。遍布雪域高原的所有名山大川,人们都将其视为神山圣湖。神山圣湖,总有经幡飘荡,也有风马飞扬。

但是,最近十几年来,淘金者 蜂拥而至。

许多雪域神山成了矿山。

临近结古镇的朵什神山就这样变得满目疮痍。

就在此次地震的前一天,临 近结古镇的另一座神山——尕多觉卧神山——开采矿山的第一声炮声震碎了高原纯净的阳光和空气。

“当我们将化育万物的大地糟蹋得遍体鳞伤的 时候,大地必将复仇,”玉树州职业技术学校酷爱民俗学的青年教师尼玛将才用一种忧伤的语气这样说道。

来自色达喇荣五明佛学院的索达吉堪布 也是这样认为的。

人的贪婪不仅毁坏了大自然,而且毁坏了人类自身。

结束了一天的度亡法事。索达吉堪布静静地坐在草地上, 凝视着缓缓流逝的扎曲河,谈到了死亡的真实过程。

“在人的肉体停止了生命的迹象以后,还有一个心识流转的过程,”索达吉堪布说。

藏 人所谓的心识,也就是平素人们所说的灵魂。

这个心识流转的过程,就叫中阴(Bardo)。

公元八世纪,将佛教密宗传入雪 域大地的印度班智达莲花生,著有一部详细阐述中阴过程的著作,名为《中阴闻教得度》。到了公元十九世纪,此书从西藏传至欧洲。

欧洲的学者 遂将此书名为《西藏度亡经》。

心理学家容格并不认为人死以后一切都会消失。他在《西藏度亡经》里找到了生命真正的意义。因此,荣格把《西 藏度亡经》称作他一辈子的伴侣。

1960年代,美国科学家发现生命体都有光明。《西藏度亡经》就认为,人死之后的心识是一种不具物质形态 的光体。这种光体,就是生命的本质。如果没有觉醒,这种光体就会以生命的形式呈现生死轮回的状态。

“人死之后,心识还有七七四十九天的时 间,用来寻找自己的归宿,”索达吉说。

所以,玉树地震之后,从藏区各地纷纷赶来的一百多位仁波切和近万名僧人,在结古镇各个停放或者火化 尸体的地方,念完七天的度亡经之后,将返回各自的寺院,继续为此次地震中丧生的人们诵经直至四十九天结束。

“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在其死后 的这四十九天里,都有机会获得解脱,”索达吉说。“所以,我们不会放弃最后的一线机会。”

对于每一位藏人而言,很重要的一点是,在临终者 或刚死者身边的人要知道,临终者或刚死者的心识在此刻非常密致纤弱,因此要小心不致造成任何干扰,像是大声说话,哭泣,以及粗鲁地拿东西等,应该尽量营造 祥和舒适的气氛。在临终过程中的最后一个阶段,就是基础澄明之心,也即心识的现起。此心识从无始以来就持续存在,同时也将永无尽期地永续下去。

正 如当代西藏一位伟大的仁波切所说:

“生命的可贵,即在于生命的短暂,用短暂的生命,成就不朽的功德,生命虽短,却很有价值。如能随时都有 面临死亡的警惕,就会珍惜生命中的每一秒钟。如何珍惜生命?就是多用智慧和慈悲,不为自己增添苦恼,不为他人制造麻烦;多为自己争取向他人奉献的机会,多 为他人提供离苦得乐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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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 by 于 4月 21, 2010 在 每日杂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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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Phayul上看到Tsering Wangmo Dhompa邮件发表的这篇文章,《结古镇的地震之后》。文章很感性,很平和,甚至有几分唯美。这样的文章,我估计翻译不好,不敢试手。节选三段:

从2010年4月14日起,我的姑姑就多次向我描述饱受地震摧残的结古。昨晚,(她的上午),她站在她那只剩残垣断壁的院中向我说诉,在她生活了 15年的地方,街上遍是横七竖八的房梁,破碎的泥瓦和门窗。同街的老人跟她一起在她家的院子里露宿。整天都有人来她家的井里打水。去年十月我帮着油漆的绿 红黄三色的传统木门的残片,堆弃在茅厕一边。三个邻居朋友死在瓦砾之下。

“才仁旺姆,结古已经没了,”她的声音在颤抖, “一切都消失了,可我还在这里。”

……

当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地震伤员正从结古的巴塘小机场转运到成都、西宁、兰州和其他城市的医院救治;成千上万无家可归的藏人和外地民工哽咽着一碗碗方便面;很多人还在废墟下寻找他们走失的亲人。这个小镇已经备受磨难,而前路漫漫。我希望我们能够帮助他们度过危机,我希望我们能够到那儿去,帮助他们重建家园,重获新生。

我们也可以帮助结古镇的人们记住他们的真名(结古在当地有“九条命”或者“重生”的意思)。昨晚,当我结束和姑姑的电话,互道次仁,噶硕(结古人在结束谈话时通常会用传统礼仪说,“次仁Tse Ring”,祝您长寿,“噶硕Ga Sho”,祝您幸福,“洛嘉Lo Ja”祝您长命百岁。)的时候,我提醒她,结古有九条命。她顿了一下,发出会心的笑声。

让我们一起祝福有九条命的结古人,结古幸福!结古长命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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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 by 于 4月 21, 2010 在 每日杂谈

 

青海地震,是机遇,还是挑战?

不管愿意或者不愿意,青海地震已经沾染了很多政治化气氛。《每日电讯报》记者Malcolm Moore写了篇博文讲述他的见闻和感受。在一个本来就不太信任的气氛中,一些藏人会把地震中碰到的困难上升到因为他的藏族身份。而有些受灾的汉人对此也颇有微词,指责政府“厚藏薄汉”。

地震刚发生,大批本地僧人和邻近省份僧人迅速赶到,参与救援。他们提供救援的行为,某种程度上给中国政府一种竞争态势。已经出现了政府统计死亡人数与僧人估计人数严重不符的问题。与此同时,流亡藏人社区也已经展开行动。达赖喇嘛表达了访问地震灾区现场的意愿。流亡藏人已组织了玉树地震救援委员会;一些流亡藏人的NGO,如西藏青年会,也提出愿意派遣地震救援队伍,并协助募集善款。

这一切显然被中国政府看作是一种将地震政治化的挑战。其集大成者,是最近4月19日贾庆林在有关负责人会议上的讲话,该会议传达贯彻17日政治局常委会精神:

贾庆林指出,此次玉树抗震救灾工作任务仍然十分艰巨,面临着相对特殊的困难和挑战。除了高寒缺氧、部分群众生活困难、民族宗教因素突出外,境外敌对势力也 企图对抗震救灾工作进行干扰破坏。

贾庆林强调,要进一步发挥统一战线在抗震救灾中的积极作用,各级统战、民族、宗教部门要深入灾区各族群众、寺庙和宗教界人士中了解情况,积极与有关部门协 调,组织群众、寺庙和僧尼开展救灾和自救并提供帮助,引导各地寺庙、僧尼为死难者念经祈祷活动在当地进行。对国外藏胞提出回国奔丧、捐款等要求的,中国驻 外使领馆要热情相待,介绍抗震救灾和国内的真实情况,了解他们的合理要求,给予必要的帮助。

要通过救灾和重建,彰显我们党以人为本、执政为民的执政理念,进一步密切党与各族群众的血肉联系,进一步巩固民族团结,进一步增强各族群众的祖国大家庭观 念,为灾后藏区的跨越式发展和长治久安打下坚实的基础。

我个人不认为藏人僧侣和流亡藏区的行动是在政治化,西方媒体的有些解读向政治化发展;而中国政府的行动已经高度政治化了。引用网友Bridgebuilder的

不要把这起灾难政治化。我越来越担心对我们喜欢将所有事情都政治化的文化。让我们只是为受难者祈祷吧,而且我非常确信他们中的大多数现在根本不关心政治。

多数西方港台媒体,和部分比较自由派的中国媒体(例如网易,南方周末等),对僧人在救援中的作用有报道和肯定。他们到达及时、没有高原反应、和当地语言文化相通,同时承担宗教职责。但是在中国中央媒体上较少见到对僧人群体的重点报道,部分报道涉及僧人群体,以表现不分汉藏不分僧俗的团结景象。据未经证实的Twitter消息,部分外地僧人被要求离开玉树。

青海地震,对中藏关系来说,到底是机遇,还是挑战?

1989年1月,班禅大师突然逝世,他的死给北京带来一个秘密的机会。中国方面希望打破和达赖喇嘛的僵局,由佛教协会邀请达赖喇嘛来北京参加班禅大师的葬礼,想借此机会让达赖喇嘛和中国高层领导非正式地讨论政治局势。然而,经过一番讨论,达赖喇嘛拒绝了邀请,而只是在达兰萨拉举行仪式来悼念班禅大师。后来很多人回想起来,认为这是1978年之后丧失的最重要的机会之一。

我觉得目前的情况非常类似。当然,青海地震的情况,比1989年1月底情况要复杂一些。我认为,目前的情况,提供给双方一个非常重要的合作机会,双方不用理会西藏问题背后复杂的历史宗教文化纠结,而直面对双方都有益的地震救援问题。

昨天,在外交部的记者招待会上,当被问及达赖喇嘛意图访华的问题,发言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只是说“目前救灾人力充足,物资源源不断运往灾区,受灾群众正得到妥善救治和 安置。同时,政府充分尊重当地群众的宗教信仰和习俗,对灾区群众的心理安抚工作也在有序进行,宗教界相关的祈祷、超度活动正陆续展开。”(今天,这段问答已被外交部记者招待会官方网站删除)这被外界解读为礼貌地拒绝。

在我看来,达赖喇嘛和流亡藏人应该通过外交管道来处理这个问题,而不是在新闻媒体上呼吁。(仅在媒体上呼吁会被北京怀疑其动机。但是据2008年的先例,达赖喇嘛通过外交管道的请求,似乎也将被拒绝;或者,达赖喇嘛已经做过这个努力,而在新闻媒体上的呼吁是在被拒绝后的。我无法知道)但是,即使抛开政治困难,目前安排达赖喇嘛访问玉树灾区似乎也并不合适。从胡锦涛访问玉树的情况看,领导人访问灾区反而会妨碍救援工作。此外,因为此次将是达赖喇嘛50年后第一次访问大陆,可能将会有很多藏人从其他藏区涌向玉树,那对救援工作的影响会更大;而这偏离了达赖喇嘛访问灾区的目的,也不是北京所乐见。

另外一种可能的选择是安排达赖喇嘛在西宁塔尔寺甚至北京西黄寺召开法会,为逝者祈福。再退一步,可安排达赖喇嘛的特使,代表达赖喇嘛访问灾区。洛迪等往来中国数次,也曾访问过内地其他地方。此外,玉树寺院派别众多,其中结古寺是萨迦派寺院,禅古寺和当卡寺均为嘎玛噶举派寺院,也可邀请其他教派的活佛访问该地区。

当然,我们可能也不期望这次机遇就能够解决横亘在北京和达兰萨拉的所有问题。那么,不妨放低期望值,仅仅把地震救援当作一次建立信任,修复关系的机会。首先,北京应该善待参加地震救援的僧人,最少非政治化地客观看待他们在救援工作中所起的作用。政府应该和僧人们合作救灾,建立某种框架,要么把僧人的救援工作纳入到目前抗震救灾指挥部的领导之下,要么组织联合小组协调双方的救灾努力。其次,流亡藏人有很大动力去参与到救灾活动中,不妨与他们合作,方便他们回到藏区参与救援工作,也给他们的捐助工作提供方便。即使是西藏青年会这样的组织,一起合作才能更了解更信任。当然,中国政府可以对他们有些非政治化的要求,我想只要不是太过分,他们会接受的。这种做法也符合贾庆林的讲话精神。再次,中国政府也可以借此机会,多做实事,修复政府和境内藏传佛教界和藏族人民之间的隔阂。

我理解中国政府对藏传佛教力量介入抗震救灾甚至灾后重建疑虑重重。但是,第一,抗震救灾,人命大于天。用温家宝的话说,要让人民生活得更加幸福、更有尊严,让社会更加公正、更加和谐。不要抛开问题的本质去搞什么形而上的东西。第二,目前共产党政权在握,国际上所有国家都认为西藏是中国的一部分,北京应该更有信心一些。把地震救援工作做好,既符合中方的利益,也符合藏方的利益,在这个事情上,双方是利益共同体。政府是救援工作的最后负责方,如果救援工作搞好了,无论里面有多少社会力量,当地民众和国内国际舆论都会认为这是政府救灾得力;相反,如果救援工作出问题,负责任的也会是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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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 by 于 4月 21, 2010 在 畅所欲言, 雪狮与龙